第五十二章 拼酒_当钢铁侠遇到战狼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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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二章 拼酒

  “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。”冷锋说。

  “我一生可能做了许多后悔的事,但绝对不包括这个。”托尼坚定地说。

  “那好。”冷锋知道多说无用了。他的神态现在开始变得有点期待,又有点像是想看戏的表情。

  吓唬谁啊?不就一捆啤酒么?托尼在心里翻了个白眼。

  不过接下来的举动则吓了他一跳:冷锋摆开一排十个500ml的啤酒杯,一起倒了八分满的啤酒,将53度的茅台用小杯盛满,在啤酒杯上方排成一排,伸手推过去,伴随着清脆的杯子碰撞声,茅台依次倒入啤酒杯中,制成了十杯深水炸弹。

  “来!”冷锋端起一杯,邀着托尼也去端起一杯,“走一个!”说着仰脖一口气见底。

  托尼傻眼了,他只有年轻时最疯的那段时间玩过这个,后来的应酬中就已经没多少机会玩了,自从阿富汗回来后更是绝少酗酒,已经很久没这么喝过了。冷锋一杯混合酒下肚,眼睛放出光来,从来在托尼面前都是较为沉稳和拘谨的气质中突然放出一种狂野,有点睥睨地看着他,托尼被这目光一刺激,一仰脖,咕咚咕咚清空了杯子。

  冷锋斜觑着他,一伸手抓起第二杯,又是一口气见底。

  托尼抓起杯子跟上。

  “好!”冷锋喝了一声彩,又抓起第三杯。托尼咬咬牙,跟了第三杯。

  “痛快!”冷锋此时的面容再没有平时的拘谨,脸上泛起了通红的颜色,狂态尽显,气势如虹,又端起了第四杯。

  “Hey~”托尼用手挡住杯口,“……慢点。”

  “怎么,你这就不行了吗?”冷锋哂笑着说。

  托尼能感到自己心跳得很快,他做过两次心脏大手术,刚受过肺部的伤,使他的呼吸和循环系统比普通人更敏感脆弱。但此时,这些问题还不是他考虑的最紧要问题。

  “我是担心你的……”托尼没有把话说完,但意思已经到位了。

  冷锋哼一声,拨开托尼的手,把第四杯灌了下去,喝到杯干,故意把杯子倒了过来以示再无剩余,然后挑衅地看着托尼。

  托尼面容失色,一把抓起第四杯仰头喝光。血色爬上了他的双颊。

  然后他挑战似的看着冷锋,自己主动抓过第五杯。

  现在轮到冷锋面容失色了,眉宇间流露出悔意,眼看托尼举杯,他反过来伸手挡住了托尼的杯口。

  “你别喝了。”

  “怎么?”托尼学着冷锋刚才的神态,“你不行了吗?”

  “是我错了,你喝的足够了,剩下的不用再喝了。”冷锋看到托尼已有了三分醉态,从头到脚写着不服输三个字,好胜心完全被挑了起来,这预示着他会不顾一切地要压倒他的对手。

  果然托尼也哼了一声,伸手去拨开冷锋的手,就那么看着他,把第五杯一口气喝光了,把空杯子重重地放回桌上。

  事已至此,冷锋只得拿起最后那杯,收尾。他看看托尼的脸色,去抓起了他的手,触摸到他的脉搏,果然,快得如同密集的鼓点。他眉宇间的悔意更甚了。

  “你不该这样。”冷锋说,“明明不能多喝。”

  “舍命陪君子。”托尼笑道,“你今天不用操心别的,想怎样就怎样,我们约好了的。”他抽回了自己的手。

  冷锋注视了他一会,笑了起来。这是一种托尼从没见过的笑,冷锋对他的笑,有过温和的,无奈的,喜悦的,得意的,理解的,而这次,则是带着一种俏皮,好像一起恶作剧的损友那种,亲切亲近的感觉。

  托尼突然有了一种感觉,好像自己直到今天,刚才,才走进了冷锋心里一个特殊的角落里。

  虽然冷锋早就说过把他当成最好的朋友,他心里也早就把冷锋当成最好的朋友,但由于出身差异巨大,他们在某些事务和习惯上,始终有着无法跨越的隔阂,这是连深厚的情谊也填补不了的鸿沟,这些隔阂和鸿沟也总是阻碍着他们更近一步的亲密,而这些距离,在刚才,被无意识地跨过了。

  没想到这么简单,只需要一次拼酒。

  拼一次酒,才有资格成为酒友。而酒友,是一种特殊的存在。

  他们友谊的基础一直是建立在同仇敌忾和互相欣赏之上的,是志同道合却又是公事公办的,只有在刚才,他们的生活相交了。

  ~~~

  当看到冷锋又打开一瓶茅台时,托尼实在不能再忍了。

  “我说你悠着点!”他说,“5个深水炸弹还不够?你当烈酒是水呢?而且你还在发烧呢!”

  “喝酒治发烧。”

  “胡说八道!”

  冷锋笑了:“你还是不了解。对我来说,这才是刚刚开始。我以前和战友们喝酒,没有酒过三巡都不能算喝酒。”

  冷锋说得随随便便,他喝到初酣,刚刚起了点感觉,四肢随意地摊开着,身体语言表达出一种放松。托尼有一种不痛快的感觉,好像自己又要被排除在什么范围之外。

  “给我!”他也拿过一个白酒杯摆在面前。

  冷锋皱眉:“你倒是不能再喝了。”

  “你看不起我?你能喝我为什么就不能?”

  “你不知道我的酒量。”冷锋说,“这么说吧,在军队里,大家平时就喜欢拼酒,我们看人就看喝酒,酒量好,敢拼,证明这人也实在。所以军队里的人,一般都爱喝也能喝。我们战狼中队,拼酒就喜欢拼茅台。”

  “而我,拼酒从没输过。有个词叫‘千杯不醉’就是形容我的。”他得意地一笑,骄傲得仿佛得了什么勋章一样。托尼觉得这笑容映得满室生辉。

  “不过,我很久没和战友们一起喝酒了。”满室的光辉迅速暗淡下去了。“对了,我都忘了,我已经不是军人了……”

  托尼的胸口收紧了,从冷锋那里传递来一种闷闷的钝痛,让人喘不过气来。他知道,冷锋想在今天弥补尽可能多的遗憾,但如果说有什么无法弥补的遗憾,这件事当居首位。

  于是他拿过茅台,满上了两杯。

  “来。”这回是他邀着冷锋。

  冷锋看着他犹豫着,托尼又用眼神示意着,于是他们仰首而干。

  53度的茅台酒一入口,如滚烫的一般烧灼着口腔,顺着食道一直烧下去,托尼并非没喝过烈酒,但他惯于喝威士忌和红酒,也喝啤酒,却很少喝中国产的白酒,喝下去会有一些不适应,更何况刚才已喝了那么多,此时被酒精一刺激,差点喷出来,硬生生忍住,却被逼上了眼底,一股热流在眼眶里打转。

  于是冷锋眼里的托尼,双目盈盈水波流转,一片潮湿的雾气,即使是40多岁的年纪,依然有种动人心魄的魅力。

  他是个花花公子一点也不意外,他拥有一切先天条件,而本可以一生活得潇洒自如精致优雅高高在上的他,却选择了背负重担走上一条满是荆棘的孤绝之路,呈现出不输外表的美丽心灵。

  而这个美好得不似人间生灵的人正在赌上自身陪伴自己。

  于是冷锋的眼眶也热了,连带着失意的心也一起热了起来。

  那天他们说了很多话,冷锋说自己的过去,在学校,在部队,在战狼中队的那些事;托尼也说自己的过去,在家,在MIT,在公司的那些事。总之是两人相识之前的那些事。

  经此一事,两人才不仅了解了对方的现在,还了解了对方的过去。他们之间,再无阻碍。

  ~~~

  托尼的目光已经迷离,他的杯子早已被冷锋收走,只剩下看着冷锋时不时给自己添酒,即使如此,他也因为酒精的作用而头沉脑重。但冷锋除了因为低烧而面色苍白,以及一直在挥汗如雨以外,竟仍是神采奕奕,他看到冷锋正在观察他,目光依旧锐利如锋,这才相信他是真的千杯不醉。

  “你如果撑不住,可以先睡。”

  “我不,要睡一起睡!”

  “再等等。”冷锋看了一眼表。

  “等什么?”

  “我们的春节还有个习俗,叫做守岁。就是一定要跨过12点才能睡。我在等12点。”

  “为什么要守岁?”

  “辞旧迎新的意思,对将逝去旧岁的留恋,也是对将到来新年的希望。”

  “这个我知道,我们圣诞节也要许愿,不过不用等到大半夜。”托尼似乎真的是醉了,年龄仿佛倒退了40岁,“喂,你有什么新年愿望?”

  冷锋微怔,他今天最不愿想的就是未来。

  “我没想过。”

  “怎么可能?”

  “我是军人。”冷锋说,“我以前说过,我不会想太远,只有当下。”

  “可你现在已经不是了。”冷锋被这话说得心里一疼,可托尼好像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失言,“但你还要继续前进,总得为了点什么理由。你应该考虑一下未来了。”

  冷锋轻轻地吁了口气。

  “这我倒不担心。”他说,“无论是不是军人,我都有个终极理想,始终都不会变。”

  “什么终极理想?”

  “天下太平,世无兵戈。”

  托尼浑身猛然一震。

  他记得曾经有一段非常相似的对话出现在他和另一个人之间,而那个人,也是曾经参过军的人,还是被称为美国道德标杆的人。

  ——这难道不是我们战斗的目的吗?能结束战斗,能平安回家。

  ——每次有人想要在战争发生前结束战争,无辜的人就会死。

  他没有从道德标杆那里得到认同,没有从弗瑞那里得到认同,没有从小罗那里得到认同,也没有从佩帕或者布鲁斯那里得到认同,却在冷锋这里得到了心有灵犀的相似理想。

  并非为了什么正义或邪恶,而是为了和平,为了终结自己存在意义的理想。

  一时间他甚至想哭。

  ~~~

  托尼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,怎么上床的。他只记得冷锋在把他弄上床后,离开之前,在他耳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:“谢谢你。”

  第二天托尼起床的时间比自己预计的要晚一些,宿醉带来的影响使他还有点头痛。但他还是挣扎着爬起来,用冷水让自己清醒了一点。

  冷锋看来是还没起来,不然他会来叫自己的。他昨晚看起来酒量那么深不可测,原来也会受到不小的影响嘛。

  托尼的一点点优越感在他敲起冷锋的门后,就逐渐消失了。

  没人应门。

  托尼等了许久,他不想显得粗鲁,导致尴尬发生,但这也太久了,粗鲁也好尴尬也好都先靠边站吧!他闯进了房间。

  房间里有一种异样的安静,这安静带着某种不祥,使托尼感到有点口干,胃部痉挛。在他走到床边时,不祥化为了具体的冲击,扑面而来。

  他看到,在炎热的气候下,冷锋却埋在被子里,他昨晚还苍白的脸色已经泛起病态的潮红。甚至在伸手触摸好友的额头之前,他已经能预料到糟糕的结果。

  “Leng!”

  冷锋睁开眼睛,看到他,给了他一个虚弱的笑。

  “我们之前不确定的一个问题,好像已经有答案了。”

  “不,说不定,只是你感冒加重了。”他听到一个声音在说话,他几乎认不出那是自己的声音。

  冷锋露出一个悲伤的、满怀着歉疚的表情,伸出了自己的左臂,他看到那上面已经起了一层熟悉而可怕的标志性水疱。冷锋的声音轻得就像一片羽毛。

  “对不起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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