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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章 chapter 6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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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在深度睡眠中被打断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。

  姜简按着太阳穴,慢慢下床,打开灯,就看见钟洵半蹲在床前,钳制着倒在地下的阿松。

  那柄阿松带来的刀此刻在钟洵手上,纹丝不动地贴在阿松颈动脉上。他微微眯眼,打量着钟洵的背影,手指在身侧无意识地动了动。

  绝对不是正当防卫的姿态。

  而是条件反射下的训练有素,甚至必要时可以一击致命。

  眼前的场景,似乎是对陈夕清和卜蒙对他毫不掩饰的忌讳,还有那无人生还中唯一幸存的传言,最好的回馈和解释。

  睡前的互相试探让他并未对钟洵的调侃有片刻放松警惕,但此情此景让姜简忽然生出了几分好奇。

  他究竟是被多少险境淬炼成如今这般锋利模样的?

  余光一瞥,阿松水汪汪的眼睛凝视着他。

  “松手吧。”他站在钟洵身后,神色冷淡,“再这样下去就不是正当防卫了。”

  钟洵没有回头,只说:“先给我找条绳子。”

  姜简在阿松家的小杂物房找了一条绳子,看见钟洵把他绑在椅子上。

  “还挺熟练。”他客观评价了一番。

  钟洵偏过头:“想学吗?想学我教你。”

  他怎么这么好为人师?什么毛病?

  姜简闻言毫无表情:“谢谢不用。”

  见他绑好后,又道:“你可以先出去吗?我想和他说两句。”

  “利用完就一脚踹开?我是工具人?”

  钟洵单手插兜自言自语走到屋外,另一只手把玩着从阿松手里夺走的刀。

  外面雨势比之先前要小了些,他随手将刀往地下一扔,靠在墙上启动腕带设备。

  “怎么样?”从腕带里传来的声音里有一丝雀跃,“他像那个人吗?”

  钟洵指尖敲了敲屏幕,不屑道:“你是001号场记,能不能别这么八卦?”

  “这可是第299个和他相似的人了。”001号场记翻开云端记录,“不过好像没有以前那些长得像。屋里这位明显更瘦,有点大病未愈的感觉。”

  “他确实是更健康一些,不过体能一向都不怎么好。”

  雨声稀释了钟洵声音的大小,却没能盖住他语气里的缱绻和柔和。

  他曾经拉着那个人在操场上跑步,看他平静的眼眸盯着自己,大口大口喘气,明明一点都不想跑,却表现不出任何讨厌和拒绝的模样,心里就不由自主地抽动。

  “不过根据记录,屋里这位应该是第一个用‘姜简’这个名字在你面前出现的人吧。长得像他,连名字也一样,就连表情也像极了。”001号担忧地说,“上回遭的罪已经够多了。对你来说,真的没事?”

  “我知道的,他不是他。”钟洵笃定地说。

  “你确定?”

  “刚才我离开房间的时候,看见他在偷偷给那小孩松绑。”钟洵抬手伸出屋檐外,几滴豆大的雨珠落进他的掌心,“你说这叫什么呢?”

  001号:“心软?同情?恻隐之心?”

  钟洵淡淡笑了一声,不置可否:“真正的姜简可比他无情多了。”

  阿松看着姜简蹲在他面前,三下两下解开了钟洵绑住他的绳子,怔愣片刻,忽地笑出来。

  “老好人吗?你觉得这样我就会感谢你?”

  他仰头瞪着姜简,两手还维持着先前的动作,交扣在椅背后。

  姜简随手把绳子扔在地下,抬手,食指抵上阿松的额头,分明眉眼温柔,说出来的话却异常冰冷:“我需要你的感谢吗?你的目标原本就不是钟洵,而是我,不对吗?”

  雷电下的天光乍破,那刀尖分明是对准了他自己。

  他和阿松在那一瞬间目光相对,下一秒,阿松才微微偏了手腕朝熟睡的钟洵刺去。殊不知钟洵比他想象得还要敏锐和警觉。

  阿松定定望着他,忽然绽开笑容:“谁让你拒绝和我同、床、共、枕。”

  他把最后四个字拖得极长,暧昧又婉转,神情和语气完全不像人们对山村少年的刻板印象。

  “啊,原来是这样。”姜简想到他拒绝阿松时他垂下的眼眸,了然点头,表情淡然,缓缓起身,“那你去和钟洵说一声,今晚他睡你屋。”

  说着就已经重新爬上了床,疲倦地钻进被窝,轻轻拍了拍原本钟洵躺过的地方。

  阿松蹙眉:“……就这?”

  “这不是你想要的吗?”

  “我刚才可是差点就杀了你啊?!”少年跳起来,神情激动,“你就这么放心地睡了?还允许我躺你旁边?”

  “……”

  姜简被他尖锐激动的声音吵得耳朵疼。

  他揉了揉耳朵,转身背对着阿松,声音缥缈:“你不是第一个,也不会是最后一个,想杀我的话,尽管来。”

  话里的寒意一点点蔓延到阿松的脊背,他不禁浑身激灵,双腿一软,趔趄地跌坐回去。

  他动了动嘴唇,还想说些什么,却发现姜简已经陷入了沉睡。

  雨声淅沥,屋内一片寂静。

  半晌,阿松轻轻爬上床,俯身看着姜简。

  没有血色的皮肤显得十分脆弱,平静又均匀的呼吸仿佛处在恬静安然的梦境。他朝姜简伸出手,在触碰到他的瞬间听见一声低喃般的呓语。

  不由愣在原地。

  双手悬在空中不住地颤抖。

  “下来。”

  身后冷不丁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。

  阿松回头,只见钟洵站在床前,森然鸷视。

  雨过天晴,日上三竿姜简才被阳光唤醒,揉着头发走出去,看见钟洵正哼着歌,一脸怡然自得地在灶前生火,脚边堆满了砍好的柴。

  ……果然是top1,半夜小命差点都没了还在认真做生活体验综艺。

  姜简自愧不如。

  而在不远处,阿松咬牙切齿地给红薯削皮,削着削着,忽然暴躁起身,甩手将红薯扔在地上。

  两眼通红:“这玩意儿有什么好削的!”

  姜简一边扣着衬衣纽扣,一边走过去,俯身捡起滚了泥的红薯,递给阿松:“甘薯的生长和贮藏阶段都可能遭受黑斑病菌的为害,皮上黑褐色的斑点就是病菌感染的结果,吃了可能会中毒。轻则呕吐腹泻,重则昏迷死亡。”

  他说完,愣了一下:“不用刀具改食物中毒了?”

  阿松接过脏红薯,仰头看着他,乖巧摇头:“没有。”

  姜简颔首:“那就当学习新知识了。”

  不远处的钟洵:“……”

  吃了早餐,阿松给他们描述了去村长家的路,便出门不见踪影了。

  谁都没有再提昨天晚上的事情。

 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泥泞的土路,钟洵看着姜简披着那件不合身的风衣,小心翼翼提着衣摆,生怕沾染了泥土,走得颇慢。

  “你一直都这么心软吗?”他忽然开口。

  姜简似乎知道他在问什么,没有回头,继续往前走:“你呢?你好像也一点都不意外?我是说他会袭击这件事。”

  钟洵低笑了一声:“上位区名次要承担的代价,就是节目里不可预知的毫无逻辑的危险性。我只能说,习惯了。”

  姜简步伐顿了顿,轻轻点头:“我也不是心软。”

  “哦?”

  “他或许只是,病了。”姜简斟酌着措辞,“偶然动机下的无计划行为,受冲动情绪支配,又缺乏羞耻心,很像反社会型人格障碍的表现。”

  “那……”

  钟洵还要继续问,抬头却发现,村长家已经近在眼前。

  随之相伴而来的是郝刚中气十足的呼喊声。

  村长家的院门被推开,一颗光头径直向两人冲来。

  陈夕清和卜蒙抱臂站在院子里,看着这只姓郝的舔狗飞奔出去,对视一眼,无奈摇头,跟了上来。

  “有问题!这个村子有问题!”

  郝刚喘着粗气,脸上惊魂未定,站在姜简面前,似乎恨不得扯着他的袖子擦眼泪。

  姜简嫌弃地躲到钟洵身后。

  钟洵嘴角勾起淡淡地笑意,目光落在郝刚的头顶:“发生什么了?”

  郝刚瞟了一眼屋里,压低声音,微微颤抖:“我昨天住在栾益平家,一个快三十岁的小伙子,半夜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,在床上掐着自己的脖子,又哭又喊的!”

  钟洵挑眉,转而看向缓步走来的两个女生。

  陈夕清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他,别过脸,拒绝和他交流。

  卜蒙见状,连忙走近说:“我们住在陶志俊先生家里,他女儿陶小晨说是生病了,可是夫妻俩魔怔了似的,一整晚都在用什么乱七八糟的符纸做法给她治疗,拦都拦不住。”

  姜简眼眸微微一动。

  阿松的极端失控,栾益平像变了个人,陶小晨的病……还有村长来接他们那天身上的血腥,无一不让他在意。比起什么乡野生活体验,他更想知道这山中究竟藏着什么玄机。

  陈彦东在青峦村采风之后,惨死自己的酒店房间,莫非是因为发现了青峦村的什么秘密?

  他扭头看向钟洵:“你说,他会是因为这个死的吗?”

  钟洵扯了一下嘴角:“谁知道呢……”

  “谁?谁死了?你们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!”郝刚一头雾水,咋咋呼呼却也没见谁理他。他摸了摸自己锃光瓦亮的脑袋,上下打量着钟洵和姜简,“不过话说回来,你俩怎么来这么晚?不会是你们借住的主人死了吧?!”

  钟洵耸肩:“昨晚折腾得太晚了,睡得久了些。”

  姜简闻言,声音不带任何起伏地张口接道:“都怪他,太能折腾了。是不是,亲爱的?”

  郝刚:“??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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